「好想現在就見到你。」
「要我早點回來嗎?」
***
在黑暗下刺眼的手機屏幕,晃着他的名字。
從咖啡店回家之後不知維持這個狀態多久了,待在沙發上動也不動,連燈都大沒開就下意識地滑開手機上,他的Kakao Talk。
死寂一片的客廳,靜得聽出耳膜間的迴響,嗡嗡的叫着,剛好是叫人煩躁的頻率,眉心敏感地隱隱作痛。
好像缺了甚麼?
從窗簾透出僅餘的光灑在牆上,目光落在電視上的時鐘。從宿舍搬出來時,金聖圭送的那個時鐘,還要損他是因為他常遲到才送的禮物。當時還很嫌棄那吵到叫人心煩的秒針,每跳一下,頭就要痛一下。
現在卻敏感地尋找那個聲音。
「哥,在幹嘛?」
要這樣寫嗎?
「圭哥,現在有空嗎?」
還是這樣寫?
明明是幾乎每天都聯絡的金聖圭,對着自己最認識的金聖圭,南優賢卻在這像個羞答答的小姑娘般,思索着最不尷尬的開場白,寫好了又刪掉。
他現在在幹嘛?會不會睡了?要是明天才看到我的訊息怎樣辦?還是他也跟我一樣,躊躇着要對話?
或者他根本沒把兩人的芥蒂放在心上,在家裏樂得清閒。
一個晃神的功夫,手裏的電話幾乎要因震動而甩到地上。
「南優賢」
***
耳邊縈繞着他的聲音,他的氣息、緊張地吞了口唾沫、猶䂊過後才緩緩張口,都在空寂的空間裏不斷放大。
「優賢吶,」
不是放送裏總是顯得音調過高的聲音,而是私底下,不加修飾的,普通的金聖圭。
「那天...真的對不起。」
窩在被窩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,平常在綜藝裏牙尖嘴利的金聖圭,此刻竟結結巴巴的組織着語句。欲言又止的模樣,是隔着話筒都感受得的,即使是那遲疑的聲音,都逐滴澆灌着差點枯掉的盼望。
「是哥沒有體諒你的感受,讓你受傷了,對不起。」
「沒關係,覺得抱歉的話請我吃肉吧~」
「當然可以了...那個...」
「甚麼?」
我也喜歡你,優賢吶。
三年的單戀,自而其然地持續的曖昧,在對方毫無預警的告白後,早就注定要畫上句號。現在放在他面前的,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。明明是在腦裏演練過無數遍的情節,夜裏夢囈的對白。正正因為是最熟悉的他,才更加難以啟齒。
在夜裏更顯清晰的呼吸聲,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。春日催化着本來就嚴重的鼻敏感,對方受阻的呼息也足以引起心頭的麻酥。
「哥,」
賣力的走到第99.5步,就差那一點點,那小半步,也可以幫他走完。
「你喜歡我嗎?」
因為那個人是他,是金聖圭。就算像個討糖吃的小孩,扯住大人的衣袖,急切的乞求着回應,也沒關係。
花了太長時間猜測對方微妙的情感,太長時間躊躇下一步,南優賢一刻都不要再等,現在就要,現在就想知道他的想法。
即使在自己的房間裏,即使在這凌晨時份,金聖圭還是心虛地,再往被窩裏縮進了一分,呼出的二氧化碳反撲回臉上,酣紅的耳根不知是因缺氧或者其他原因。
為告白而心跳不止、徹夜難眠的年代,明明已經離自己遠得很,那些青澀的記憶,卻再次發生在快要三十歲的自己身上。
「喜歡,我喜歡你。」
不是第一次告白,卻是比任何一次都艱難的一次。比任何人都要珍重的一段關係,早已植根成枝的縴絆,讓這份情感更難以言喻。
「不是朋友般的喜歡,是...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,雖然我們都是男人,但是...你明白嗎?」
比自己年長兩年的金聖圭,Infinite的大哥、隊長金聖圭。自己常見的是他成熟可靠的樣子,但因為自己而慌亂的語氣、羞赧的用詞,好像也不賴。
「謝謝你哦哥,」
像是咖啡上飄浮的奶泡般,對方輕柔的笑聲,因隔着話筒而顯得些微混濁,但也不妨礙金聖圭閉着眼,描繪起他月牙似的眉眼,在晚空裏晃動。
「我很高興,真的。」
光是想像他總是輕易變紅的耳根,和或許也同樣潤紅的臉頰,就更加壓制不住咧開的嘴角。對方似乎換了個姿勢窩在床鋪裏,帶起耳邊的雜音,和越來越抑止不住的思念。
「好想現在就見到你。」
「嗯。」
比起袒率的南優賢,金聖圭仍是不太習慣直白地表達自己。一個可以被理解成任何意味的「嗯」,也足夠對方解讀為正面的回應。
「你甚麼時候回首爾?」
「兩個禮拜後?要回來跟你看Coldplay的演唱會嘛。」
「那不就會隔很久嗎?」
在南優賢面前,似乎不那麼慎重也不要緊。金聖圭習慣性舔了舔微乾的唇,隨即吐出不加思索的句子,
「要我早點回來嗎?」
對方婉轉的言語,比起直接說「我想你」,似乎引起更大的漣漪,浮在水面的左心房,隨着那餘韻一起一伏。
「不要,哥要好好在家裏休息,首爾沒有家舒服吧?哥要專心養傷才是,回來後好像又有個海外行程了...」
由兄弟到戀人,新的開始,同時象徵着舊有事物的改變,總是讓人既期待又摻雜着擔憂。如同錢幣的兩面,禁忌的戀情,既可以是刺激而甜蜜的秘密戀愛,也可以是沒有承諾、如履薄冰的關係。
但在翻到錢幣的另一面前,還是沉醉在現在的竊喜比較明智吧。
被戀人溫厚的聲音環抱着,比床鋪還要暖和的溫度,恰到好處地包覆着左胸仍些微刺痛的那處,今晚應該可以難得地一覺好眠。
- Apr 14 Tue 2020 23:47
南圭|Distância 距離(7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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